“師尊在說什麽笑話。”蕭不歸先是楞了一下，然後臉色猛地蒼白起來。“我劫你到雁蒼山來就是為了把你據為己有, 怎麽可能放了你。”

他冷哼一聲, 伸手強迫宋知意擡起頭來。“是我待你太好了些, 讓你忘了教訓嗎？”

蕭不歸手指冰冰涼涼的，帶著一點濕潤的感覺，應該是之前害怕的冷汗。

宋知意最是了解蕭不歸，他知道蕭不歸在虛張聲勢。蕭不歸明明就緊張得很，卻假裝自己毫無顧忌。

屋內的燭火閃了閃，讓宋知意看起來有幾分陰郁的氣質。

“我本來想著慢慢轉變你, 你總會有明白的那一日。”宋知意望著被子上的花紋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道，“然而我發現可能不行。”

蕭不歸自幼沒有娘親, 父親和沒有差不多，再加上有個師兄同他爭, 宋知意明白他沒有安全感。

若說喜歡的心思, 他雖然遲鈍但是也不是完全不明白, 只是心中有些不能接受。若是他真的完全不能接受蕭不歸, 就算是死也不會讓蕭不歸近他的身。

但是從輪回臺到雁蒼山，已經是兩次了。兩次蕭不歸都選擇囚禁他, 把他關起來, 不讓其他人靠近。把他像是一個小寵物一樣關起來，他真的很難接受。

他之前還覺得慢慢來總會好起來的，可是沒想到蕭不歸今日能和顧端打起來。

在這個世界裏, 他心中最親近的人就是顧端, 蕭不歸和楚西洲。若是因為他讓他們起了紛爭, 那簡直是在用刀子割他的心。

“怎麽不行？！你還不曾告訴我明白什麽怎麽就不行！”蕭不歸心裏漸漸湧起一種恐怖的感覺，就像冬日行走在一層薄薄的冰層上，後退還是前進都會掉到冰層下，再也爬不起來。“師尊……你……”

宋知意擡起頭來，安靜的望著蕭不歸，他的眼睛裏滿滿當當的都是失望。

如果蕭不歸換一種方法，可能他如今就會接受蕭不歸了。

不過也只是可能，畢竟他一開始真的不喜歡男子，對於蕭不歸，他心中還是親情多於其他的感情。

“你還是不明白。”宋知意輕輕的咳嗽了兩聲，“我要回長嵐宗靜一靜，你送我回去吧。”

“如果我說不呢？”蕭不歸眼睛血紅，目光帶著一種兇惡的感覺，仿佛要把面前的人拆吃入腹，還想把面前的人藏起來，誰都找不到，永遠都是他一個人的，誰都不能同他分享。

“我雖然受了傷，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逃出去。”宋知意聽了這話猛地咳嗽起來，紅色的血從他的口中不斷流出，滴到被子上。他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，送開手的時候滿手都是鮮紅色的血。

這樣的血看得蕭不歸雙手發涼。

在被蕭寒圍攻的時候，他見過很多很多的血。在他覆仇的時候，他也見過很多很多的血。那樣鮮艷的紅色曾經鋪滿整個雁蒼湖，當時他可以面不改色。

但是現在不過是宋知意手心這麽大的一片血，他卻怕得雙手發涼。

“師尊！”他猛地沖過去扶住宋知意。

宋知意吐了血之後感覺渾身冷得可怕，靠在床上用滿是血的手拉了拉被子。血腥氣在床上彌漫開來，讓人作嘔。

“不歸……”宋知意幾乎說不出話來。

“你就那麽想離開嗎？”蕭不歸感覺自己的心也在跟著滴血，“留在雁蒼山和在長嵐宗有什麽不同？在長嵐宗你也只是在山上待著，很少出去走動，就算是出去也是我和師兄陪著你。”

“你若是想見師伯和師兄，我答應你之後經常讓他們過來探望。”蕭不歸飛快地補充著，“師尊留下來……好不好？”

他的語氣又軟又黏，像極了小時候撒嬌的小龍幼崽。然後還小心翼翼的湊過來，輕輕的親吻了一下宋知意的眼睛。

那一瞬間，宋知意仿佛真的看到了晃著尾巴的小龍幼崽，在說師尊怎麽還不摸我的小尾巴。

宋知意勉強擡頭，親在蕭不歸的下巴上。蕭不歸眼神狂喜，緊接著卻跌落深淵。

“讓我……回去。”宋知意的聲音沙啞的可怕，他唇角的血沾到了蕭不歸的唇邊。他抓著蕭不歸的袖子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
“好……”

“我……送你回去。”

蕭不歸的聲音顫抖著，他的手也顫抖著，他的心像是被刀子砍得稀巴爛，無時無刻都在疼。

可是他沒有辦法。

宋知意聽到了蕭不歸的回答，這才松掉了全身的力氣，緩緩地躺在床上睡去。

蕭不歸心裏疼的要命，但是卻顧不得疼，連忙過去把自己的靈力輸入到師尊體內。

醫師之前囑咐過不能讓宋知意情緒激動，最好放松心情。尤其是在這個關頭，生命氣息需要吸收大量的靈力，這會讓宋知意的靈力大量消失，導致身體虛弱，從而影響心情。

現在宋知意是最脆弱的時候，無論什麽都有可能影響他，更別提他身上還有傷。

如果真的任由宋知意情緒崩潰靈力暴走，很有可能會導致宋知意靈力耗盡而死。這如何不讓蕭不歸害怕？

一邊是放棄師尊，一邊是失去師尊，哪一個選項都讓他無法接受。

如今，師尊也在逼他做決定。

蕭不歸一邊輸入靈力一邊看著宋知意皺著眉頭臉色蒼白的模樣，心裏越發的心疼。

如果這是師尊想要的……他也只能如此。

即便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決定。

靈力輸送完畢，蕭不歸悄悄的爬上床，躺在師尊身旁，感受著師尊的溫度。師尊的身上總是有一種暖暖的香味，讓他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很安心。

第二日宋知意醒來的很早，他覺得自己精神好了一些。蕭不歸醒過來的更早，他已經準備好了甜湯等著宋知意。

宋知意也不知道這甜湯到底是什麽，總之喝了很舒服，於是便一飲而盡。喝完之後便還是坐在床上發呆，像是等待著什麽。

“我會送師尊回長嵐宗的。”蕭不歸站在床前，他偏著頭，讓宋知意看不到他的表情。“雁蒼山還有很多事情要我做，我暫時不會回長嵐宗。”

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蕭不歸用餘光悄悄的留意著宋知意，發現宋知意沒什麽反應之後有些失落。

“師尊自己保重身體。”蕭不歸不想讓師尊離開，故意多說一些話想讓宋知意改變主意。

然而他並沒有等到。

宋知意點了點頭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他其實也知道這樣蕭不歸會很傷心，但是他現在累了，累的很厲害。從昨天蕭不歸和顧端打起來到後來靈力暴走一直到現在，他都覺得十分的疲憊。

雁蒼山讓他覺得壓抑極了。

之前他勉強哄走了顧端，如今實在是沒有力氣應對蕭不歸。

蕭不歸只覺得自己的心涼了一大片。

之後宋知意又修養了幾日，蕭不歸看著師尊每日都好像瘦了一些，最後他實在看不下去，便送宋知意回了長嵐宗。

靈船行駛了整整三日，宋知意在靈船裏睡了整整三日。蕭不歸就守在他身旁，一步都不敢離開。

因為怕宋知意突然靈力不足，他單用一個乾坤袋裝做甜湯的甘草，每日都親自煮甜湯給宋知意喝。

宋知意也覺得自己有些奇怪，但是又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，最後也只是以為自己靈力暴走而受傷，所以覺得格外的疲憊。

回到長嵐宗的時候顧端和楚西洲都守在門口接應宋知意，因為蕭不歸早就用傳音鳥發送了消息。

宋知意站在靈船上，看著長嵐宗突然有一種回家的感覺。穿書了十幾年，他早就已經把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家。顧端就像是一個溫柔的哥哥，楚西洲和蕭不歸就像是自己淘氣的兒……子。

好像哪裏不太對的樣子。

靈船降落的時候雙方都有些尷尬。和宋知意還好，該叫師尊的叫師尊，該叫師弟叫師弟。但是——

蕭不歸的身份算什麽？

蕭不歸雖然是雁蒼山的主人，但是畢竟還是宋知意的弟子。若是叫師弟師侄，蕭不歸和宋知意還是……那種關系。

最後顧端和楚西洲不約而同的選擇說：“不歸回來啦。”

蕭不歸點點頭，叫了師伯師兄，然後扶著宋知意回千重雪。

千重雪一直還是楚西洲和葉歸慕在這裏住著，兩個人都是愛幹凈的，所以這麽長時間宋知意都沒有回來還是幹幹凈凈的。

一路上楚西洲想和師尊像往常那樣說些什麽，卻一直也找不到話說，最後只能悶悶不樂的跟在後邊。

進了屋之後蕭不歸先扶著宋知意上床，然後親自燒水打水，沏了熱茶過來。再把身上的幾個乾坤袋拿出來放到了桌子上。

他的表情實在不怎麽好看，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。

顧端察覺到蕭不歸大概是有話要說，便強行拉著楚西洲出去等著。楚西洲還不知道怎麽回事，掙紮著大聲道：“嗚嗚嗚……我還……沒……嗚和師尊說話！”

但是由於修為不敵，還是被顧端拖走了。一邊拖顧端還在心裏罵著，這小子真不開竅。

“師尊……我要回去了。”蕭不歸聲音小小的。“若是有時間，我再過來看你。”

宋知意茫然的擡頭看著他。

那一瞬間，蕭不歸以為師尊會挽留他，但是他等了半晌，還是沒能等到宋知意開口。於是他咬咬牙一狠心，毅然決然的轉過身選擇離開。

他也不想離開，但是……其實師尊是不想看到他的吧。

一直到蕭不歸走出房間，宋知意也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你們猜，不歸會這樣輕易放棄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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